五月的河内闷热欲雨，老城区被阴阴翳翳的榕树笼上一层浓绿，法属殖民地风的洋楼向外敞着木格子窗，阳台被暑气笼罩得斑驳陈旧，时不时有大簇艳红花束从垂挂晾晒的衣物间涌出，好似某种不经意般的颓唐裹挟几许阑珊意兴。
正值越南公休假期，还剑湖沿岸仅作步行，跟着人头攒动的队伍拐进内街才是别有洞天。三十六年行一间间绚烂的小店如迷宫般铺陈开来，细窄的房屋更像是被精心安插的积木，挤满每一处空白。挑扁担卖水果的女人从身边轻巧擦过，烤肉摊冒出的白烟又一下遮住眼前。随意找个小摊落座歇脚，从泡沫箱里刚拿出的啤酒在溽暑热气中一瞬凝落成汗。在店铺棚隙间借光翻看旅行杂志的背包客，任手边放着几近干掉的咖啡不知喝罢多久。
各色塑料凳排排摆放路上延伸渐远，像占领沙滩的海浪，旁观着语言各异的食客与老板之间不乏的某种默契。气氛突然莫名紧张，远处卖小吃的的自行车哗啦啦骑来，老板顷刻间手速飞快收掉大半小凳，引得客人徐徐起身端起还未喝完的饮料，老板娘上前热情微笑着招呼他们再去靠墙边的位置坐坐，可刚才起身那些早已纷纷飞入斑斓的岔道小巷中不见踪影。
刺耳的鸣笛声氤氲车河，本应是黏稠抹不开的人潮，被主路上成群而过的摩托车冲散汹涌。如果说柔软婉转的越南语像雨林中稍停的一场雨，那缓缓踏来的观光三轮车发出的叮咚叮咚才刚刚打开你的耳朵。旋律熟悉的各国情歌被改编成当地语言，生出种种幽幽哀怨意境。孩子们在路边奔跑，如欢快的小鱼嬉笑打闹，我却本能地担心车流湍急。
旅游大巴巨物般横亘在饭店前，观光团交耳欢快徐徐登车，踏上彩灯闪烁的夜间旅程。马路对面的米粉店，一只上了年纪的吉娃娃犬，只要绿灯一亮，摩托车大军驶过便焦躁狂吠，极为操心。
以上这些声音一刻都不曾停，可奇怪的是，我在阳台一边写下以上这些，一边连耳机也不愿戴紧。探身向路上望久了，仿佛能把视觉和听觉都剥离，只觉这一刻喧嚣得平静。
√最后编辑于2023/5/18 0:35
